凡人与张小平们_布谷新金融

很多年前，老王北漂资历尚浅，租的房子还没迈过五环路。

奥林匹克公园已经规划出来，是城乡结合部的一大片荒地。偶尔有识路的出租车师傅一头扎进去，在轮胎压出的土路上颠簸一番，倏地就钻到了四环边上。

这年冬天我找到一份杂志社的工作。老板是开发商，所以思想要正，逼格要高，杂志就定位于西北部的一片区域，起名叫“pamirs”。

做选题的时候我们才发现，由于地域有点窄，可供逼逼的素材实在不多。资历尚浅的老王，就领到一个写羊的题目。

那时候媒体是讲原创的。所谓原创并非亲自码字就可以，必须要有独特的、权威的观点，说白了就是要找专家。

可是羊有什么专家呢？

别说，首先要感谢咱们祖国母亲的博大富饶，关于羊真的有研究。

经过一番百度，那时g oogle不是退出中国，而是还没进来。我找到了研究院所的羊教授——研究羊的教授。

电话打进传达室，又转到办公室，我与羊教授的学生约好时间。

这个研究院所就在中关村，不远处是后来被叫做宇宙中心的五道口，有北京最早涨到10万元/平米的华清嘉园，对着已经成为旅游景点的清 华 大 学。

我带着朝圣的心情准备去聆听羊的知识，进入大门后却被一张巨大的分房公示图震撼了。

人名按照组织架构图的形式排列下来，旁边是具体打分，最下面还有打分的标准。这张图表特别大，仰头勉强看到分数最高的人，几乎蹲下才能平视底边的说明。没来由地让人觉得气氛凝重。

大楼内静寂无声，散发着旧文档的味道，就像小时候跟妈妈去单位写作业的情境。

找到羊教授的学生，内部布置倒是和公司一样，很大的办公区域，分成格子间，并没有单独办公室。

教授去外地考察了，据说两个月内都不会回京，接待我的是他两个在站博士后。

关于羊的话题没有聊太久，两位羊博士似乎对羊并不感兴趣，其实我也一样。

出于北漂的迷茫，我们很快聊到未来的规划上。我惊奇地发现，在国内顶级研究所的学霸式人物，把前途看得那么灰暗。

读到博士后，年龄就要奔三了，两个大男生都希望未来有明确的发展路径。但显然，在这里很难。

其中一个博士说正犹豫，要不要回老家考公务员，安顿下来算了。另一个问我，看见门口的分房表了吗？即使出站能留下来，熬十年也未必上得了那张纸。再算算收入，在北京买房是绝望的。

那时老王还挺傻乐呵的年纪，脑袋里装的最大烦恼也就这个月的稿子和下个月的房租。突然发现体制内精英都这么绝望，有点丧气。

生活的可爱在于，打工的日子没有多少机会丧。

半年后开发商老板想法改变，整个编辑部被砍掉，我们几个人同时失业，不得不寻找新工作。

前同事间偶尔联系，都是因为前老板出了什么新闻，八卦一番。再后来老板退出江湖，“pmr”的经历就彻底扔到故纸堆里。

我不知道后来羊博士们做了什么选择，回老家当公务员，还是转行继续北漂打拼？显然他们会像张小平一样，离开那个逼格很高却看不到出路的组织。

其实体制内、体制外没有高下之分，哪里都有精英，也都有混日子的人。只是在外面打拼久了，就接受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本身，接受不稳定是生活常态，而体制内的人老觉得自己有组织可以依靠。

工作就像围城，在里面可以诸多抱怨，出来后也未必欢欣。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想做什么？找到定位，披襟斩棘地干下去。

所以我后来没有再丧，认定自己喜欢码字，一路干下来。倒没有前老板发文要抓我回去，因为这工作不会影响人类登月。

作为凡人，没什么资格抱怨社会。先努力成为张小平吧。

对了，那天我们谈论的羊，已经是极度濒危的野生动物。不知道现在研究它们，能不能成为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