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好学生”到拔尖创新人才 研究型大学如何解决问题？

记者姜伟

大学应该如何培养拔尖创新人才？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学期，中科院院士、上海交通大学前校长贾森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破题：他带领自己的前沿研究团队，投身本科教学一线，为上海交通大学本科生开设了一门高级思维训练课。

对于这18周的连续课程，用“超级豪华”来形容师资阵容一点都不为过，但教研活动的难度也是超高的。面对一群平时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大学应该如何帮助他们尽快完成从“好学生”到拔尖创新人才的转变？

在杰森看来，培养创新人才的本质，归根结底是通过教育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思维方式。研究型大学在加快基础学科高素质人才培养体系建设方面，必须有更深入的思考、新的解决方案和突破。上海交大教授的培训班就像一个实验，却给现在的大学带来很多启示。

学术报告将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随着为期18周的高级思维训练课程的结束，杰森本人也很期待课程的效果。几天前，他为第一批完成课程的26名本科生组织了一次学术报告会。杰森开玩笑地称之为“见证奇迹的时刻”:26名大三学生分10组发表了10篇科学报告。

学生对科学问题的深入思考，对研究成果的流畅呈现，包括面对现场评审教授——提出的一系列问题时给出的冷静回应，可以说表现确实令人惊喜。一位参与现场评审的教授直言：“这些大三学生对自己正在研究的问题的思维、视角和思考深度，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还有三项成果，有评审教授认为“可以直接写成论文，发表在高水平的物理期刊上”。

回过头来看，高“产出”和高“投入”是分不开的。杰森领衔的这门课程，堪称上海交大教员“最豪华”的本科课程。教学内容由意大利罗马大学的Jason和Atzeni教授两位顶尖科学家设计。他们都是泰勒奖章的获得者，这是高能密度物理领域最重要的国际奖项。

看教学过程，杰森会对这门课涉及的重要科学文献进行教学和指导。9名青年教师将担任课堂讨论的小组导师，另外12名研究生助教将带领本科生进行讨论课。随着课程进入讨论阶段，Jason和这些年轻老师一起作为前沿研究课题的导师。

据说整个教学团队为了这个18周的课程至少开了14次研讨会。导师会定期在他的指导下讨论小组内学生的情况，教学团队会针对每个学生制定针对性的指导方案。

要解决“钱学森之问”，大学教育应从“思维能力”入手

这个由Jason领衔的高级思维培训班，是上海交通大学致远学院探索拔尖人才创新培养方式的试点项目。致远学院自成立以来就承担着探索和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的使命。时任上海交通大学校长的贾森也是该学院的创始院长。现在他回归教学科研，也有机会把多年来对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的思考付诸实践。

在杰森看来，教育当然有传递知识的功能，但这不是教育的全部。研究型大学教育的价值不在于教给学生多少知识，或者思考什么问题，而在于培养学生正确的思维方式。特别是，中国的研究型大学要想解决社会上的“钱学森之问”，需要注重学生“正确思维方式”的培养。否则，很可能导致这样的结果：教育投入越多，教师和学生越努力，创新思维就越被消灭，顶尖人才就越难找到

“带领学生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本课程的核心物理概念，然后通过对前沿物理问题的导读、讨论和探究，帮助他们形成正确的思维模式，即通过物理的简化和近似、数学的抽象和逻辑，实现从学习基础知识到研究前沿问题、从被动学习到主动科研的转变”3354是本课程的目标。杰森告诉记者，这门课程是从专业课“激光聚变物理”的教学开始的。在国外，一般是研究生的课程。对于本科三年级的学生来说，从最初的“恐惧”到18周4个阶段的训练，学生们开始意识到，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思维方式，就可以高质量地学习任何课程，进入这个领域的前沿研究。

不仅没有标准答案，还得找出问题在哪里。

“激光聚变过程的热力学路径研究”“高熵高脚波激光压缩的优势及应用”.在这门课程中，10个与激光聚变前沿研究相关的课题，都是来自于这些大三本科生和他们导师的讨论，只是课前没有接触过相关内容。

对于大三本科生来说，从零开始进入一个全新的前沿研究领域很难，但要改变“学习目标是找到正确答案”的思维习惯就更难了。这个培训班，不仅没有“标准答案”，你还要找出问题出在哪里。学生在学习基础知识和阅读科学文献后，从众多科学问题中选择自己认为有科学价值的。经过与导师的多次讨论，他们开展研究，最终形成科学报告。

“这门课最大的收获是我转变了心态，从接受知识到学会研究和测试问题，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大三学生魏振宇说，为了完成这门课的研究课题，他所在小组的三个同学准备了两个多月。其间发现研究过程中出现方向性错误，再次推翻，从头开始。直到凌晨两点，报告演示PPT才完成。

“即使报告结束了，我们的研究也不会结束，我们的学习和探索还会继续。”魏振宇说。

如果不发挥聪明才智就能得高分，解决问题，“应试思维”必须扭转。

我们大学有一批最优秀的本科生。如何更早地培养他们正确的思维模式，激发他们的创新理念，让这些“好学生”脱颖而出，更早地成为拔尖创新人才，是研究型大学的重要责任。

杰森告诉记者

实上，在给这些对激光聚变领域几乎一无所知的本科生上课时他也发现，没有专业的限制、没有了对固定答案的追求，这些学生发现问题的视野更广，提出的很多问题中有一些是很新、很前沿的科学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教学不仅有利于培养学生，也形成了师生之间的互相激发。”

对不少全程参与的青年教师来说，这门课程也让他们受益良多。导师组的青年导师之一吴栋说，过去，他给学生上课时总认为应该先易后难、循序渐进，但这次授课的张杰院士直接从最核心的物理概念开始，学生其实一开始就被“逼”上了一个山峰，经历了一些痛苦，但是两三次课程过后，可以发现学生确实潜力无限，而他们思考问题、研究问题的热情以及学习的主动性也在这一过程中得到前所未有的激发。“在后续指导学生讨论课的时候，他们的思考同样也给教师带来了挑战。”

“我们很多学生在基础教育阶段一直都以考出高分为目标，他们学会了解题，但聪明才智却没有得到充分发挥，甚至某种程度上受到了约束。激发创新思维，就必须改变他们原先的应试思维。这门高级研修课可说是一种前瞻性的探索。”上海交通大学副校长，现任致远学院院长徐学敏说，这门研修课程师资的“豪华”阵容虽难以复制，但是这种授课模式却可以给更多大学教师提供思考和借鉴，值得不断推广。